别赤脚在这草地上散步,
我的花园到处是星星的碎片。

关于

太阳与向日葵 | 现代paro | 穆莎

这个世界上,只有极少数的来电能在深夜把穆·阿勒奇乌斯吵醒。

他一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,在他的世界里,所有的公事都应该留给工作时间来处理,随着下午五点钟的钟声的到来而停留在那一刻;他的私人时间应该是用于放松和消遣的,所有精致奢华的舞会都会给他送去一份请柬,为他提供最醇厚的美酒佳酿,在纯粹透明的玻璃杯中闪烁着深宝石红的色泽,在觥筹交错之际散发着诱人的香味。

而以上原则,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,统统作废。

也只有那个人身边的人,才能在深夜打通他的电话。

 

在电话中听到那个人的名字时,穆浓浓的睡意在顷刻间烟消云散。他在不知不觉中捏紧了手机,电话的那端因他长时间的沉默而感到不安。他终于从迷茫和慌乱中挣扎出来,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,缓缓地开口。对方因他的答复而终于放下心来,在一声恭敬的“恭候您的到来”之后,穆挂断了电话。

他坐在床边,视线茫茫毫无焦点,远远地落在深深的黑暗中。他罕见地发起了呆,素日里一直挺直的后背此刻无力地弓了下来,他头一次觉得这间房间如此之大,学园岛的夜晚如此之黑,几乎要把渺小的他当场吞噬。这里没有丝毫的灯光,唯有月光从未合好的窗帘之际洒进来,静静地照耀在他的身上。

他从茫然之中惊醒过来,翻身下床,迅速地换好衣服。

甚至来不及披上一件外套,穆蹬上鞋子,夺门而出。

 

直到今日,穆·阿勒奇乌斯也无法忘记,与那人初次见面时的情景。

雷玛诺的午后阳光明媚,从玻璃窗中洒进来,落在大大的、洁白的病床之上,照耀在那人长长的金发上。听到脚步声,那人转过脸来,背着光,细节被隐藏于阴影之中,唯有瘦小的身形被阳光勾勒而出。

他看得呆了,一时忘了行礼,被父亲暗地里掐了一把之后,才慌张地回过神来,急急忙忙地向她鞠躬问好。她却好似没有听见,没有生气,也没有微笑,甚至没有睁开双眼,只是遥遥地向他望来——

是的,“望”来。那双未曾睁开的双眼,却奇迹般地拥有力量,让人觉得如同被最最明亮的眼眸注视着。

“你……”她终于开口了,声音轻轻的,细细的,仿佛柔弱不堪,又隐隐带着坚韧不拔的信念,“是他们派来照顾我的吗?”

一瞬间,穆说不出话。他张着嘴,讷讷地呆立着,接着猛地低下头,莽撞地喊了一声“是”。

他的声音太大太突兀了,似乎惊到了她,让她微微怔了怔神。

“你过来。”

她向他伸出手,示意他上前。

明明有所准备,明明在心里设想过多次他们会面的情形,但他在那一刻还是心生胆怯,犹豫着向前走去,握住那只小小的手掌。

那么的小,那么的柔弱,和他以往与同伴们掰手腕时握过的手截然不同。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手,仿佛如果不这样做,这只纤细的手臂就会如同玻璃般碎裂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“啊,啊……”他的反应似乎总是慢半拍,“穆。穆·阿勒奇乌斯。”

他原本以为自己今天的表现已经糟糕透顶,不料,那个人却仿佛被他的紧张所取悦了,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。

“不用害怕我,我叫莎赫扎德。”

她向他露出了微笑,浅浅的,却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瞳孔中,留在了他的记忆深处。随即,她纤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,仿佛是冥冥之中的预感,穆抬起头,正巧对上那双蓝灰色的眼眸,温柔澄澈,好似一汪静静的湖水。

“从今以后,我就拜托你了,穆。”

 

——那一定是,世界上最最耀眼夺目的宝石。

 

穆无比坚信的是,这世上,再也不会有比莎赫扎德小姐更加美丽的人了。而在他少年时代时与她许下的这个约定,也成为了他从此以后仅此唯一的信仰。是他许诺了莎赫扎德小姐,那么从那一刻起,他就一定会守护好那个柔弱的身影,不惜一切代价,哪怕奉献自己的一切。

然而,与上天的安排相比起来,少年的决心显得如此渺小又不值一提。

他曾多次看到莎赫扎德小姐咳嗽得久久不能停歇,看到她蜷缩在病床上因疼痛而浑身颤抖,看到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忍耐下来。每一次,他都恨不能以身相替,因自己的无能而深陷悔恨之中,反而是莎赫扎德小姐一次又一次地鼓励他,宽慰他。

——先天性,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的缺陷,让她远比常人虚弱。

无力的身体,仿佛睁眼都显得费力。她的视力也远远不及普通人,在白天光线充足时勉强可以正常生活,然而每一个夜晚,对于莎赫扎德小姐来说,整个世界都仿佛被黑暗吞噬。

凭什么,凭什么这一切都要由莎赫扎德小姐来承担?

年少的穆·阿勒奇乌斯曾经为此痛恨上天,恨命运的安排如此无情,也因此更是下定决心,誓要守护柔弱无力的她,不惜一切,在所不辞。

 

那时的穆毕竟还是太过年轻了,很多事情他并不了解。

譬如,莎赫扎德也许虚弱不堪,也许苟延残喘,但她绝不柔弱无力。

穆真正领教到这一点,是在不久之后。

 

那一日,忽然有一群陌生人涌入了莎赫扎德小姐的病房,推搡着试图拦阻的他,气势汹汹指名道姓要见莎赫扎德。

“莎赫扎德小姐不在,她不会见你们……”直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,穆拼命阻拦,甚至不惜编造谎言。然而这个拙劣的谎言很快就被揭穿了,不是被这些西装革履的陌生人,而是被那个清冷纤细的声音。

“我就在这里。”

不知道什么时候,她就下了病床,慢慢一步一步走到了门口。穆慌忙转身去扶她,莎赫扎德小姐却一把挥开了他的手,撑着手杖,瘦弱的身躯慢慢地站直了,在熙熙攘攘的人群的吵闹声中,散发出万夫莫开的强大气场。

喧闹声逐渐安静了下来,为首的黑衣人走上前来,向她低下了头。

“大小姐,我很抱歉……”

 

如果说,上天还会对这个隐现衰落之势的财团施以怎样的恶作剧,那么莎赫扎德小姐父亲的重病,毫无疑问就是雪上加霜。

雷姆财团本就式微,而总裁突如其来的重病,无疑便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雷姆上下人心惶惶,衰落之象再明显不过,终于有人将视线落在了医院里的少女身上。

穆小声地劝她,劝她不能劳心费神,这也是医生对他的嘱托。

然而,她的回答却是无比地坚定。

“从此以后,雷姆,”久居病床的虚弱少女一字一句地说道,“由我来守护。”

仿佛有狂风从打开的窗户中席卷而来,拂动了她长长的金发,幽幽的火焰在她深深的眼瞳之中燃烧着,跳动着。

穆注视着她,从此以后,再也无法移开视线。

 

——那一刻,她的身影是那般的耀眼,仿佛这世上无人能敌。

 

看到黑衣人们一个个松了一口气的神态,穆心知肚明,这偌大的家业,年幼的弟弟,万众的期待,力挽狂澜的压力,都已经落在眼前人瘦弱的肩膀上了。

从那一天起,莎赫扎德小姐搬出了医院,回到了她的本宅。她坐在自己久违多年的床上,轻轻抚摸着年幼的弟弟柔软的金发,久久沉默不语。穆也默默地看着,看着那个远比常人虚弱的少女,比谁都更加坚定地守护着她爱的一切。

穆深知,信念会带给人难以估量的力量,让人远比之前强大。就如他不惜一切都想要守护莎赫扎德小姐的决心,就如莎赫扎德小姐不惜一切都想要守护雷姆的信念。

 

莎赫扎德小姐的出现就像是雷姆财团的一剂定心针,在她的安排整肃下,各大部门逐渐恢复了正常运转,雷姆逐渐走上了正轨,朝着较之前更光明的未来发展着,前进着。

随着雷姆一天一天的强盛,莎赫扎德小姐的身体也一日较一日地虚弱了下去。

如果这是莎赫扎德小姐命里的定数,那她也一定会将最后一点微弱的生命之火奉献给雷姆,化作耀眼的光与热,照亮雷姆前进的道路,哪怕只有一瞬间,便自此陨落。

穆不止一次地向上天祈祷,祈求命运对她施以仁慈,残酷的玩笑已经足够多了。他甚至向神起誓,若能见到莎赫扎德小姐恢复健康与活力,即便要他在那一天落幕时死去也无妨。

 

不知道上天是否真的听到了他的祈愿,事情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着。

莎赫扎德小姐的父亲奇迹般地康复了,他重新接管了雷姆财团的一切事宜。莎赫扎德小姐虚弱不堪地回到了医院,却终于有一位世界顶尖的名医为她想出了治疗的方案。现在的莎赫扎德小姐身体太过虚弱,手术对她而言风险高得惊人,但如若成功,也能为她逐渐衰败的生命注入新的生机。

手术前夜,莎赫扎德小姐躺在病床上,闭着眼睛,沉默不语。穆在一旁捧着她的手,深深地凝望着她,一如他们初见时的情形。

“穆。”轻轻地,莎赫扎德小姐开口打破了这片宁静。她睁开双眼,回望着穆,眼神中带着复杂的神色,“我……有好好地守护好雷姆吗?”

“是的,是的。”穆低下头,双手轻轻地拢着她的小手,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,“您做得非常好……因为您,雷姆才免遭了厄运。”

莎赫扎德小姐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柔柔的微笑。她不再看他,而是疲倦地闭上了眼睛,唇边还带着恍惚的微笑,她低声说:“那……这一切都是值得的。”

 

莎赫扎德小姐愿为雷姆而死,就如同穆愿为她而死。

 

命运终究还是仁慈的,它没有将那个人从他生命中夺去。

手术是奇迹般的大成功,从手术室步出的医生都这么说,人人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意。他几乎是扑到病房外,透过玻璃窗,看到那个瘦弱的身躯宁静地沉睡着,脸颊上第一次浮现出了象征健康的红晕。

那一刻他的幸福无以复加,如果死神要在那一刻带走他的生命,那他将会在人生中最最幸福的瞬间死去吧。

 

莎赫扎德小姐恢复得很好,虽然在夜晚中依旧无法视物,但在日光下,她的视力几乎与常人无差。也许终其一生她也无法像常人一样健康活力,但至少死亡的阴霾已离她远去,不再如之前那般日夜笼罩在她的身上,从她每个吐息之间露出獠牙。

他每日都会搀扶着她,在花园中慢慢地散步,微风那么轻柔,小鸟们叽叽喳喳,路边的花簇也显得格外的娇美可爱。

穆脸上的笑意是藏也藏不住的,傻傻地,从每个眼神和动作中泄露出来。莎赫扎德小姐望着他,也露出了浅浅的微笑,温柔得就像四月的一缕春风。

 

莎赫扎德小姐可以出院了。

不是被迫无奈,不是尚自逞强,而是真真正正地有所好转了。他依旧消化着这个信息,医生也笑着等他,随即却又严肃地告诫他,不可劳心费神,只能静心休养。

“莎赫,雷姆有我在,不要担心。”她的父亲慈爱地抱着女儿瘦小的肩膀,“若你真想为我出力,带着缇特斯,去学园岛吧。”

阿尔玛托兰学园位处气候宜人的学园岛,学院事务清闲,又有他人为她分担,对她的病情疗养再合适不过。

莎赫扎德小姐心知肚明,看着穆恳切望着她的眼神,一向固执的她沉默片刻,温顺地点了点头。

 

学园岛上的生活简单又快乐,身旁的莎赫扎德小姐的身体状况一日好过一日,那些日子就恍如梦境一般。

也许正是梦境,因为美梦就是用于打破的,再美的梦境也有惊醒的一天。

莎赫扎德小姐的父亲再次病倒了,这次行将不起。他本想跟着莎赫扎德小姐一同回国,却被对方温言阻止了。

“你就留在这里,穆。”看到穆惊诧又极力想要反驳的神情,莎赫扎德小姐笑了起来,轻声道,“替我照顾好缇特斯,照顾好雷姆学院……好吗?”

他知道,这个人一旦打定了主意,便是再也无法转圜的。而他,面对她的要求,也从来不曾说过半个不字。

所以他默默低下了头,低声说:“请您一定保重身体。”

 

您说您愿意为雷姆而死,莎赫扎德小姐,可是我不愿您死。

请您为雷姆而活,为缇特斯而活,如果可以,为我而活。

无论如何,请活下去,莎赫扎德小姐。

 

下了飞机,穆直奔医院。这家雷姆财团投资建设的医院,好像十多年里并没有半点变化。他轻车熟路地奔向那间病房,里面的一切都是那么地熟悉,还带着两人十多年前的气息。

莎赫扎德小姐闭着眼睛,宁静地沉睡着。气息轻柔,却并不微弱。

穆觉得自己的灵魂又属于自己了,他膝盖一软,差点跪在地上。

 

“手术很成功,”下属这样告诉他,“有那么一刻,莎赫扎德小姐几乎没有生命迹象了,医生们几乎就要放弃了。”

他盯着下属的脸,听他继续往下说,“但是,就像奇迹一般,慢慢地,莎赫扎德小姐恢复了心跳,身体情况也跟着好转了。”

就像戏剧一般,就像奇迹一般。

这世上,是真的存在奇迹的啊。

 

在迷蒙之中,穆感到头顶传来的细微触感。他本可以因一点点风吹草动从梦中惊醒的,但那个触感那么轻柔,那么令人怀念,就像他的美梦一般令人沉醉,不愿醒来。迷迷糊糊之间,他伸手将触碰他的那只手拉了下来,轻轻地握住,手腕那么纤细,那么柔软。

那只手……是,莎赫扎德小姐的手。

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他就惊醒了,立即挺直后背。是他趴在莎赫扎德小姐的病床前看了太久,最后在紧张过后的松懈之中沉沉睡去了。此等丢人之事,让他害羞得恨不得立即消失,可她却笑了。

不是以往那些轻柔飘忽到可以随风而逝的微笑,而是一个格外温柔的抿嘴而笑。她没有收回手,任他握着,轻声说:“早上好,穆·阿勒奇乌斯。”

 

这是否是一场梦境呢?唯有梦境可以如此美好。

如果这当真是他的美梦,但愿他就此沉睡,不再醒来。

 

第二天,他送走了前来探望的缪萝和罗罗。那两人活泼开朗,使得病房里宁静如死水的气氛都漾起了波澜,莎赫扎德小姐也没有阻止他们嬉戏打闹,而是一直含笑望着他们,宛如慈爱的母亲注视她顽皮的孩子。

回到病房的时候,他敏感地察觉到气息有一丝不对劲。

仿佛刚刚的欢笑只是幻觉,莎赫扎德小姐沉默地侧着脸,望向窗外的蓝天。

他不敢开口,直到莎赫扎德小姐纤细的声音轻轻地问他:“穆,你今年多大了?”

“二十六。”他不明白原因,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。

莎赫扎德小姐没有立即回答,而是陷入了沉思。他听见她的叹息声,就像是一缕清风,听到她感慨道:“已经十一年了。”

她温柔地望着他,眼神中带着歉意和怜惜,“你照顾我这不中用的病人,已经有十一年了,穆。”

他不敢回答,心中的预感越发不妙。莎赫扎德小姐似乎也预料到他不会做声,便接着问道:“难道你不想恢复正常的生活吗,穆?去享受你的青春,你的人生,就像罗罗和缪萝一样,自由自在地过自己想过的日子。”

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保持沉默,急切地说:“现在的生活我已十分满意——”

莎赫扎德小姐慢慢摇了摇头:“我已经耽误了你十一年,不能一直耽误下去了。”她望着穆闪烁不定的眼睛,露出了浅浅的笑容,“这些年真的多谢你了,走吧,穆,去过你自己的人生,享受你自己的生活。”

 

如果这一切在这里便戛然而止,那这一定是命运最残酷的玩笑。

看着她的笑容,穆悲哀地意识到,莎赫扎德小姐已经下定了决心。

他比谁都清楚,这个人一旦打定了主意,便是再也无法转圜的。

 

穆低下头,久久地沉默了。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沉默下去,默许莎赫扎德小姐将他推离自己的人生,但他真正想要告诉她的话是那样难以启齿,他无法说出口,即使鼓足勇气也无法做到。

不,绝对不行。

如果在此时依然保持沉默,那他终其一生便再也没有了开口的资格和机会。

 

“我……我不愿意离开您,莎赫扎德小姐。”

莎赫扎德小姐似是吃了一惊,双眼微微睁大。他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,继续一字一句地说了下去。

“自我十五岁那年与您相见的那一天起,莎赫扎德小姐,您就是我人生为此奋斗的目标和信念,我一直一直注视着您,从未移开视线。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,比他想象中的要清晰稳健,“您就是我为之而活的对象,莎赫扎德小姐,只有您的身边,才是我穆·阿勒奇乌斯的归处。”

他轻轻地握着莎赫扎德小姐的手,那样瘦弱细小的手,好像稍不注意便会破碎一般。他双手轻轻地捧着它,垂下头,无比恭敬,无比虔诚。

“请您允许我留在您身边,也请您,留在我的身边。”

 

我爱您,莎赫扎德小姐。

即使这句话的代价是粉身碎骨,万劫不复,这份心意不会改变。

 

回应他的是漫长的沉默,穆低垂着头,他已将全部勇气用于刚才那番话,而没有剩下半点力气抬头去看。

也许莎赫扎德小姐会被他的心意吓到,也许他会被一把甩开,也许自此以后终其一生他也无法再见到她,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关系。

在他下定决心说出来的那一刻,他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。

无论她的答复是怎样的冷静和残酷,是毒药是刀刃,他都甘之如饴。

 

“穆。”

“……是。”

仿佛隔了一个世纪般漫长,再度听到那个纤细的声音,让他浑身一震。他强迫自己抬起头,满怀敬畏地去注视那个瘦弱的身影。他见到她脸上没有笑意,一向冷静淡然的双眼中却是前所未有的茫然。

 

“我……一直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。”

“莎赫扎德小姐……”

“作为雷姆的长女,我从出生的那一刻起,就背负着整个财团的未来。”莎赫扎德小姐的眼神茫茫毫无焦点,落在病房的某一处,“我无法决定我的出身,但是我自己做出了选择——我下定决心,哪怕这副身躯再虚弱无力,我也一定要守护好雷姆,守护好我的家。”

“这是我的使命,我的责任,穆。”她的视线终于重新聚焦,落在他的脸上,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温柔和怜惜,“可你不一样,穆……你不是必须将整个人生奉献给我,奉献给雷姆。我已经浪费了你十一年的青春年华,又怎么好意思继续让你在我身上浪费生命呢?”

“莎赫扎德小姐,”穆低声说,“这十一年来,在您身边的每一天,对我来说都是无上的幸福。”

“……是吗,是吗?”温热的水珠落在洁白的床单上,残留下小小的濡湿的痕迹,穆惊慌失措地望着她,却见她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、无比复杂的笑容,“是我错了啊,穆。我原本是那么想的,原来,是我错了啊……谢谢你,穆·阿勒奇乌斯,谢谢你。”

 

他茫然地望着她,而她似乎正因自己的小小领悟而沉浸其中。

莎赫扎德缓缓地抬起另一只手,轻轻地放在他的手背上。

他低下头怔怔地看着,忽然意识到了什么,不敢置信地抬头,望着莎赫扎德犹带泪痕的脸庞,声音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:“莎赫扎德小姐……”

他听到她纤细的声音无比清晰,隔着层层的迷雾传到他的耳朵里。

“穆,从今以后,”她的笑容还带着泪光,却比以往都要更加真实,更加动人,“这副不堪的身体,就拜托你了。”

被巨大的冲击击中,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让穆头晕脑胀。他浑身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,猛地伸出手,紧紧地将那瘦弱的女子抱入怀中,就如他曾经千万次在梦境中所做的一般。

 

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境,原来此时此刻在他怀中的人,真的是他一直注视着的那个人。

——原来命运待他终归是仁慈的。

 

“乐意之至,乐意之至……”

他的声音染上了哭腔的颤抖,那么令人难为情,可他们谁都没有顾及。穆紧紧地拥抱着她,脸埋在她肩上的秀发之中,温热的泪水落在她的肩上。莎赫扎德轻轻地摸着穆的红发,在这十一年的岁月中,那个当初见到她都害羞得说不出话的男孩,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成熟男性了,却只有在她面前,还会像当年一样红着脸低下头,讷讷着说不出话来。

她本想笑的,可泪水不知不觉地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了下来。她抬起手,缓缓地,坚定地揽住他宽阔的肩膀,抱住他坚实可靠的后背。

那是她二十八年来的人生中,头一次切身领悟到,在她未来的道路上,一直有一个温暖耀眼如太阳般的身影,一直等待着她,与她携手共进。

 

【太阳与向日葵·完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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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来打算写了放到paro结局时用的,但写完后发现已经可以单独成文了,便干脆让它独立出来成为小短篇好了。

萌生出想要写穆莎的念头,是在看到p站的一张同人图时。那张图远远地描绘出,马格诺修泰德之战之后,穆回到雷姆,在雷姆的地下拥抱着已经逝去的莎赫扎德的原身。

写这篇的时候一直在听Flower的《太阳与向日葵》,便让这篇以此为名。

莎赫扎德就像是穆的光,是他的太阳,是他敬仰敬爱的人,照亮了他前进的道路,这一点是最明显不过的。但是与此同时,穆也同样是照进莎赫扎德人生的一道光,是她的太阳,散发着和煦的暖意,让她无后顾之忧地前行。

我认为,无论是在原作里还是在现代paro里,这一对都带着点宿命和悲剧的色彩。

原作里穆正值青春活力,而莎赫扎德已经是穷途末路,燃尽最后一点生命之火来守护雷姆,两个人是万万没有未来的。所谓“君生我未生,我生君已老”,无论何时都带着浓浓的悲哀。

在现代paro里,这样的悲哀感被我强行缩小年龄差给减少了。但莎赫扎德似乎就是这样的病弱形象,那种虽己身衰弱却比谁都要坚定地守护着所爱的信念,也正是穆爱着莎赫扎德的原因。

原作里莎赫扎德死去时真是赚了我不少眼泪。她是真的将雷姆当成了自己的孩子,拼尽一切地守护着它的身姿,无疑是一位伟大的母亲。

所以……其实原作中她是将穆视作自己的孩子的吧?但是在paro里,因为时代背景和年龄差的改变,她和穆也从母子变得更像姐弟,就好似她和缇特斯的关系也被我改成姐弟了一样,嗯。

这篇短篇就是我心目中的穆莎,希望它也符合其他人的想象。


最后附上一段歌词。

本篇中的穆,看着莎赫扎德直到最后一刻都在保护着雷姆、保护着这个世界的穆,心里会不会是这样想的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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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Appendix

悲しくもないのにただ涙

こぼれ落ちそ

うになるのが不思議

明明不悲伤却流下了泪水

这是多么地不可思议


これが愛なら他になにも

いらないの あなた以外

欲しくなんてない

若这就是爱 则别无他求 

除了你我其他什么也不再渴求


離れていてもねぇ平気なんて

そんなこと思えない私を

想着即使分开了也不要紧 

我却无法做到


あなた優しく叱ってください

请你稍微说我两句也好


そして私はもっともっと好きになる

あなただけを

好きになってしまう

这样的话我会变得更加更加 

喜欢你 

变得仅仅只喜欢你一个人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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